第489章 将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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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解县。

    杨齐宣是长安贵公子,又舍得花钱,战乱中结些露水姻缘是很容易之事,他近来便与一个盐户的女儿相好,每日宿在她家。

    是日正打着骨牌,手下小厮跑来禀报说刁家兄弟要走了,他连忙搁下牌赶到驿馆,果见刁庚、刁丙兄弟正在安排人往马车上搬东西,一副准备启程的模样。

    “这便要走了?怎不知会我?”

    “你懂个屁。”刁丙啐道,和杨齐宣共事这段时日,他算是看明白了,王公贵胄们没甚了不起,多的是酒囊饭袋。

    被这么一骂,杨齐宣也不敢吱声,缩着头到了大堂,被李腾空、李季兰脸上的疮痕吓了一跳。只觉几日不见,她们竟是更丑了。

    “这是去哪?”

    “回长安。”

    “战乱平定了吗就回去?”杨齐宣道:“关中多危险啊。”

    他啰啰嗦嗦地劝着,见她们不听。话到后来,他也急了,忍不住放了两句狠话。

    “你们不要急,你们现在长成这样,北平王见了多嫌弃啊。不如治好了再回去吧?我听说,东市有珍珠粉……”

    没人理会他,之后,刁庚大步进了屋,语气急促道:“李娘子,王承业快进城了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?!”杨齐宣惊呼道:“他怎么来了?”

    刁庚一把拎起他的衣领,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,叱道:“别再吵吵!若听你这种蠢货安排,脑袋掉下来了还在打骨牌。”

    杨齐宣本想说“骨牌也是郎君造的”,可一看刁庚的眼神,被吓得一颤,不敢言语。

    他连那个在解县结识的外室都没来得及带,便被带着直奔蒲津渡。

    出了城门,很快便能望到南边中条山下的盐湖,湖面远看清透如镜,唯有湖边泛着白色的、如雪般的盐,显出与别处的不同来。

    官道上,扛着麻袋的盐户络绎不绝,多是向东而行的。亦有向西面行军的骑兵呼啸而过,分不清是属于谁的人马。

    “站住!”

    忽然,他们身后传来了呼喝声。

    刁庚向后方看了一眼,道:“追上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去关帝庙。”李腾空道。

    她已了解到,元结安排了一支兵马驻在解县城外的关帝庙,守卫盐池。

    这关帝庙乃是隋开皇年间建成,占地颇广,其中有一高阁名为“春秋楼”,登阁瞭望,能够望到盐池的景象。

    楼上的士卒望到有一队人马被追逐而来,当即让人去核验,发现他们持有县令牌符,便将他们放进来。

    须臾,庙门外人仰马嘶。有将领乘着高头大马上前,趾高气昂地大喊道:“河东兵曹参军奉节帅之命公办,还不开门?!”

    庙门打开,几个解县的盐兵出来,道:“敢问上差有何公干?”

    “你们是谁的人?”

    “是县尊命我等……”

    “元结已反了,你等要附逆吗?!节度使已亲至平叛,敢抵抗者杀无赦……搜!”

    ~~

    解县。

    王承业面沉如水,看着被带到眼前的崔众,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,道:“如何被拿了?”

    “我没想到他们胆子这般大,行同谋逆。”

    崔众近来一直被关在县衙,颇受折磨,形容枯槁,垂头丧气,道:“我带来的人手确实是太少了。”

    王承业皱着眉,显出深深的忧虑,道:“你可知近来发生了何事?李光弼到了长安,转投了庆王。”

    崔众心想,莫不是自己招了供,导致了这样的局面,顿时心虚,问道:“那如何是好?”

    王承业挥退旁人,走到崔众身旁,压低了声音道:“我还得到消息,据说圣人已至了蜀郡?”

    “怎么会?”

    崔众大为惊讶,道:“这么短的时间,圣人竟能从灵武到蜀郡?道路通吗?”

    他还没转过弯来,以为王承业说的圣人是指李亨。

    直到王承业露出了一个看傻子的眼神,他才恍然大悟,顿感惊恐。

    “先帝?可先帝若未驾崩,我们岂不是成了叛逆?”

    王承业无奈地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自他到任河东之后,明明觉得自己每个选择都很慎重。可结果却是每个选择都是错的,一开始惮于出兵支援常山,交恶了薛白;等到李亨称帝,他顺理成章便投靠过去,没想到竟能出现目前这种荒谬的情况。

    “为今之计,只有一个办法了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

    “怀柔胡逆,尽快平定庆王之叛。”王承业道:“没了庆王,太上皇便只能承认圣人登基,我等方能不被治罪。”

    崔众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来,喃喃道:“如何怀柔胡逆?”

    “据我所知,崔干佑、田承嗣的七万兵马已被李光弼切断粮道,困于关中。我想派人去与他们谈谈。”

    “派谁去?”

    崔众问过话,很快便明白过来了,王承业想要派去崔干佑营中的人,正是他。

    否则,王承业又何必救他出来?

    “我……我只怕难当大任。”

    王承业却不理会,转过头看向正好赶进来的信使。

    “节帅,元结带人赶回来了,还有二十里路便到城外。”

    “来得倒快。”

    王承业虽然惊讶,却不担心。毕竟他才是河东节度使,又有新君的旨意,当即安排兵力,严阵以待,准备拿下对方。

    然而,元结也许是被他的布置吓到。过了一会儿,又有信使禀道:“元结的队伍往城外的关帝庙去了。”

    “他想先占盐池,聚众闹事。”王承业冷笑,道:“传我命令,包围关帝庙。”

    关帝庙并不算远。

    王承业抵达之时,他的人马已经震慑了大部分的解县盐兵,唯有那些薛白的部下们还据着春秋楼负隅顽抗。

    等了一会儿,春秋楼还未攻下,元结却已经到了,带了数十骑。

    一个县令,带着这么点人手,跑到堂堂河东节度使面前闹事,简直可笑。

    更可笑的是,等元结赶到一箭之地时,竟是连数十护卫也抛下,只以三骑上前,其中,一个年轻披甲的将领上前,大喝道:“谁敢放箭?!”

    见河东士卒们竟是真的不再放箭,王承业当即催促。

    “放箭!”

    然而,箭手们却还是踟躇不动。

    王承业还要问是怎么回事,已有幕僚小声禀报道:“节帅,那是李光弼之子李义忠,是天兵军兵马使。”

    “他怎会至此?”

    旋即,崔众也上前,提醒道:“节帅,元结身边另一人是颜季明。”

    王承业留神一看,果然是,他不由喃喃道:“阴魂不散。”

    如今河东军中还有不少将领是当时颜季明在河东幕府时招募的。

    紧接着,元结已展开一道圣旨,当众宣读起来。

    当那句“以李光弼代河东节度使”传入耳中,王承业勃然大怒,抬手一指元结,大吼道:“你假传圣旨,伱们长安的圣人是假的!”

    ~~

    李腾空站在春秋楼上,看着下方的冲突,忽然留意到了什么。

    她看到有十余骑正驱赶开围在春秋楼外的士卒们,往这边赶来,而在这十余骑当中,有一道身影她十分熟悉。

    “薛白?”

    她才喃喃这一句,旁边众人不由激动,纷纷往元结所在的方向看去。

    “郎君在哪?我没看到他啊。”

    李腾空则是到了栏杆边,倾着身子看去。渐渐地,那个她魂牵梦绕的身影愈发显得清晰了。

    终于,他赶到了春秋楼下。

    “真是薛郎?”

    “郎君竟真的来了。”

    杨齐宣不久前还在想着若事有不谐,该如何是好?没想到薛白能在此时出现。这情形甚至让他感觉乱世之中李腾空身边才是最安全之地,因为薛白会及时来救她。

    他转头看去,再次见到了李腾空、李季兰得了疠症之后的脸庞,好奇换作是薛白见到她们,又是如何反应。

    此时,薛白已经登楼了。

    “腾空子!”

    李季兰正打算跟着李腾空迎过去,忽想到一事,连忙唤了一句。

    李腾空于是想起来,连忙转身,问道:“药水带了吗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李季兰忙不迭地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瓷瓶,晃了晃,把里面的药水倒在李腾空手掌上,李腾空便往脸上抹去。

    颇让人惊奇的是,随着它这一抹,脸上的暗黄、斑点、疮痕都被抹掉,再显出里面白晰透亮的皮肤来。

    杨齐宣看呆了。

    他不是没想过她们是故意扮丑的,可这些日子以来,她们从来都没有卸下过伪装,使他不得不信以为真。

    若依他的看法,此时她们就不该立即恢复容貌。应该拿那副丑样子试试薛白的真心才对。

    然而,李腾空、李季兰根本就没有类似他这样的念头,动作有些匆忙地抹干净脸,还互相为对方看看。

    “还有吗?”

    “有一点,但已经很美了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办?”

    “头发,头发……”

    “到这边来理。”

    两人牵着手绕到外廊的另一面。

    那边,眠儿偷偷拉了拉皎奴的手,抬起头,递过一个无奈又委屈的表情。因为她们两个也是被打扮成了疠症病人的样子,偏是十七娘根本就不管她们。

    皎奴眼看李腾空的头发一时难以整理好,干脆转身下楼,才拐过楼梯,便见薛白迎面而来。

    “许久不见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认得我?”

    “不是煞婢吗?脸怎么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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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皎奴傲然道:“得了疠症,会传染的。”她叉开腿站在那,挡着楼梯。

    “哦。”

    薛白却不怕她,从她身边挤上前,回头看了一眼,道:“脖子这里要补点妆。”

    “轻浮。”

    薛白没再理会她,登上春秋楼的高处,转头,先是见到眠儿缩着脑袋,背对着墙,面壁思过一般。他遂当没看到,先是去拍了拍刁氏兄弟的肩。

    “伤都好了?”

    “让郎君挂心了,早便好了。就是到处都是战乱,没能早些去寻郎君。”

    “人没事便好,见了你们,我才觉安心。”

    杨齐宣站在一旁等着讨好薛白,偏是没机会插上话,急得直搓手。

    过了片刻,那边李腾空、李季兰转了过来。

    “薛郎?”

    李季兰语气惊喜,脸颊上的红晕如桃花绽放,行了个万福,浅笑嫣然道:“哦,如今该称北平王才是。”

    “朋友之间,称我的字也可以。”

    李腾空反而显得态度平淡,只是稍稍颔首。

    薛白深深看了她一眼,也是微微颔首。

    杨齐宣见这一幕,大感诧异。回想着方才李腾空那“女为悦己者容”的模样,心中不由嘀咕道:“真能装。”

    当然,薛白登上高楼,并不仅是为了见心上人。

    他先是看了一会那边元结与王承业的对峙,最后看到李义忠驱马上前,一刀斩杀了王承业。

    此事没有太多悬念,薛白这次甚至懒得亲自去处置王承业。回想在安禄山叛乱之初,他只是常山太守,地位大不如对方,可经历了这场变乱,双方的权势已经远不可同日而语了。

    “你是来接我的吗?”

    李腾空站在薛白身后,抬头看着天上的云卷云舒,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。

    “有些公事。”薛白道:“恰好路过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公事?”

    “比如对付王承业。”

    “可你还没与他说上一句话,他便死了。”

    薛白道:“也安排一些盐官,推行盐法。往后平叛还需大量的花费,朝廷入不敷出,得有新的财源。”

    说着,他绕到高台的东边,看向盐湖。

    阳光下,一片片盐田泛着不同的颜色,美不胜收。

    ~~

    是夜,才从刑牢里被救出来没多久的崔众,又被带到了薛白面前。

    连番的折腾已彻底磨掉了崔众的意志,薛白一问,他便招供了王承业接下来的意图。

    “扶风郡有严武、高适拦着,不甚便利。故而忠王让王承业来安排,许诺封崔干佑、田承嗣为节度使,依旧领其部。而只要他们愿降,王承业将运送军粮至蒲津渡。”

    薛白问道:“李亨这是与叛军同流合污了?”

    “王承业说,招降了叛军,那就不是叛军,是唐军。至于庆王……”

    崔众说到一半,连忙停了下来,不敢再说。

    他也认清了目前的局面,叩首求饶,唯请薛白饶他的性命。

    “可以。”

    “多谢北平王。”

    薛白道:“你去出使叛军大营一趟,依我所言行事,我便饶你一命。”

    崔众一愣。

    他没想到自己历经磨难,最后还是免不了往叛军大营里走这一趟,想必是命中注定避不过的,只好惴惴不安地应下。

    ~~

    驿馆。

    李腾空沐浴更衣,总算是洗净了脸上涂抹的药汁,对着镜子挽了一个道士髻,想了想,须臾又将它打散。

    “我给你梳吗?”

    正好,李季兰推门进来,走到她身后,拿起发梳,想了想,道:“给你梳个反绾髻,一定好看。”

    李腾空摇头道:“一会便睡了,不梳头发了。”

    “真就睡了吗?”

    “嗯,有些困了。”

    “偏要给你梳,不影响你睡的。”李季兰道:“我也许久没见你真容了,这般真美啊。”

    乌黑柔顺的秀发在李季兰的指尖上流淌而过,她闻着李腾空的发香,心里有种久违的悸动。直到听得院子里有动静传来,她打了个哈欠,道:“我要睡了。”

    李腾空小声道:“我还想再看看道经。”

    “好吧。”李季兰继续打着哈欠,自走向里间。

    李腾空回头看了一眼,这才把袖子里藏的口脂拿出来,轻轻抿了抿,看着铜镜,对里面的皎好面容感到十分陌生。

    可当与薛白相拥在一起,那种久违的熟悉感便又回来了。

    都说小别胜新婚,经历了颇为长久的分别,尤其是乱世之中的生死相隔之后,两人都有些忘我。

    今日刚见面时,李腾空还压抑着情绪,可当夜幕罩下,那些积蓄已久的情感还是如决堤一般倾泻而出。她越平静,越汹涌。

    等到薛白如以往那般准备抽离时,李腾空却是努力搂住他。

    “我想……要个孩子。”

    她本来以为他不会答应的。

    然而,这次她虽已精疲力竭,却还是按住了薛白。

    一场变乱,改变了他们之前的很多想法。

    ~~

    月下轻柔,盐湖畔的潮水涨起又落下,湿润了有些干涸的滩涂,留下洁白的盐粒。

    驿馆另一间屋内的李季兰把头蒙在被子里,死死捂着耳朵,忍受了太久之后,疲倦地侧过身,苦恼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。

    ~~

    “如今天下大乱,其实不适合要个孩子。”

    “很快要平叛了吧?”

    “如果顺利的话,快了。”薛白道:“平叛只差最后一两步了。”

    李腾空低声道:“若是平叛了,我不想待在长安,想回我的道观。”

    “有朝一日,我得堂堂正正接你回长安。”

    “不行的,你的身份。”

    “身份是踏脚石罢了。”薛白近来便意识到了,他依旧习惯“薛郎”的称呼,那梦寐以求的皇孙身份还是有些不太适应。

    “你放心。”李腾空低声道:“我并非是因你有了王爵,甚至夺位的希望才想要孩子。只是分离太久了,我怕有一天还要分离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。”

    “你有心事吗?”李腾空问道。

    薛白摇了摇头,随口道:“只是想到,有人说我不能生。”

    “旁人哪里能懂得……”

    ~~

    到了河东,再回头看叛军的动作,就有种隔岸观火的味道。想必李亨在朔方看待关中也是如此。

    薛白虽还有些担心长安,但相信李光弼的能力。

    他不太愿意离黄河防线太远,遣人去请王缙到解县相见,同时他则在此安排了一些盐官。

    另一方面,崔众渡过黄河,出使了叛军大营之后,很快给递回了一个消息。

    “崔干佑、田承嗣答应了李亨的招降,要求王承业立刻安排一批粮草到蒲津渡。”

    薛白于是立即派人将此事告知李光弼,在蒲津渡伏击叛军取粮的兵马。

    虽说此前认为伏击叛军有被缠上的危险,可在黄河不一样,唐军是设伏,又有船只能够迅速撤离战场,叛军中伏之后,哪怕想要决战,也无法追过黄河。

    这一战,薛白与李光弼并不求大胜,为的是打击叛军的信心,使之失去获得粮草或突围的信心,假以时日,这支劲旅便要奄奄一息。

    四月十七日,蒲津渡唐军小胜叛军的消息传回时,薛白正在盐湖边与王缙谈话。

    “长安城能守住,摩诘先生是立下了大功的。如今他被掳至洛阳,待平叛后必要论功行赏。至于征王家余粮之事……”

    “北平王不必多言,杜稷危难之际,王家该做的。”

    王缙并不纠结于薛白征粮一事,毕竟若长安失守了,那些家业都留不住。

    但提到任命他为河东节度副使一事,他却还有顾虑。

    “殿下与北平王厚爱,我愧惭,却有一点不解,当初郭子仪收复雁门关,遣将驻守。早前郭子仪应忠王之召,往灵武觐见。我若代守太原,奈雁门何?”

    薛白道:“不必忧虑,朔方军必然会做出正确的选择。”

    王缙问道:“何以见得?”

    薛白拾起一根树枝,随手在地上划了地图。

    “此前,圣人遣右金吾大将军程昂坐镇上党,一是助守太原,二是等待时机,兵出滏口陉,攻占魏郡,则可切断叛军归路。如今,时机已经到了。我已遣人请程昂出兵,如此,安庆绪必弃洛阳而逃。”

    “北平王如何说动程昂,据我所知,他与忠王颇为亲近。”

    薛白道:“此事我有把握,到时你自知晓。”

    王缙又问道:“程昂便是愿出兵,却也未必能逼的安庆绪放弃洛阳啊。”

    说到这里,信使奔至,不提薛白是如何设下诱敌之计,只提王师于蒲津渡大胜,斩首叛军五百余级。

    在旁人听来,好像是叛军从蒲津渡突围,被王师阻拦,斩首甚众。

    “贺北平王又立大功。”

    听了战报,王缙不得不执礼恭贺。

    薛白道:“你看崔干佑连番大败,以安庆绪的为人,被程昂一夹击,岂能不逃?”

    王缙点点头,道:“若安庆绪一逃,反过来亦可使崔干佑所部军心大乱。如此,叛乱平定在即了。”

    “郭子仪是聪明人,一旦得知殿下平定叛乱,他岂会不命令朔方军平定李亨之乱?”

    王缙遂明白过来,深深行了一礼,道:“若如此,请北平王放心,我必保太原万无一失。”

    局势至此,依薛白平叛乱、收河东的计划,局势已经明朗起来,他已再次看到了安定天下的曙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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